古典小说人物出场描写方法初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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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刘姥姥的出场，也颇见艺术，当然，从刘姥姥的性格来看，它也是曹雪芹创造的成功的艺术形象之一。但是年，她的出场，在作者的艺术构思里，却只要是一本描写封建贵族家庭的作品，它所反映的生活是复杂的，它所描写的人物是众多的。因此，为了展开故事故事的情节，真实地再现生活，就必须有精心的艺术安排，才能使它的结构依照生活的复杂性组成一个周密的艺术的网，刘姥姥的出场就是起了整体结构布置上的网结的作用。《红楼梦》作者在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里，就说明了他如何在庞杂的生活现象里抓住了刘姥姥出场作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构意图：
按荣国府一宅中，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至下也有三百余口，事虽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乱麻一般，并没有个头绪，可作纲领，正思从哪一件事，哪一个人写起方妙？突然从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小的一个人家，因与荣府略有些瓜葛，这日正往荣府中来。因此，便就这一家说起，倒还是个头绪。
为什么安排刘姥姥这样一个人物的出场，在描写贾府的生活中有“头绪”的作用呢？很明显，是因为她的出场，对于整个封建贵族家庭生活的描写和小说的结构具有特殊的意义。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正式展开了《红楼梦》的现实内容的生活场景的描写。刘姥姥再进荣国府（第三十七回）时，作者在对她的活动详细描写里，更充分的表现了这种结构意图。作者是有意地假借刘姥姥的出场，通过刘姥姥的眼睛和嘴的描写，含蓄地刻画出贫富贵贱的悬殊，形象地揭露了封建贵族生活的奢侈淫逸，罪恶和腐朽，等到刘姥姥最后一次进荣国府时，这个封建家族已经处于土崩瓦解的绝境了。王熙凤再也没有料到，这个最初向他们乞求为他们所耍笑的乡下老婆子，最后却是她的独生女的救命恩人。贯穿首尾的刘姥姥的几次出场，一方面是创造了一个复杂的典型形象，同时，她也是一个“第三者”——这部荣宁府兴亡衰败史的见证人。她的几次出场，在描写这个封建贵族生活的兴亡史里起了重要的结构作用。
二、小说《水浒传》写李逵的“粗鲁”出场
小说《水浒传》写李逵的出场，在局势的布置上并不多，但一出现就立即进入了性格刻画，使李逵的性格取得了多方面的表现，如小说写道：
宋江和戴宗“正说到心腹相爱之处，才饮得两三杯酒，只听得楼下喧闹起来，过卖连忙走入阁子来对戴宗说道：‘这个人，只除非是院长说得他下，没奈何，烦院长去解拆则个。’戴宗问道：‘在楼下作闹的是谁？’过卖道：‘便是时常和院长走的那个唤做“铁牛”李大哥在底下寻主人家借钱。’戴宗笑道：‘又是这厮在下面无礼，我只道是什么人。――兄长小坐，我去叫了这厮上来……’”
这是一段虚写，在宋戴两人的叙话中，突然插入了这样一个人物。紧接一段：“戴宗……不多时，引着一个黑凛凛大汉上楼来。宋江看见，吃了一惊，便问道：“院长，这大哥是谁？”戴宗道：‘这个小弟身边牢里一个小牢子，姓李，名逵。……唤做“黑旋风”……这是对李逵身世遭遇的叙述性的介绍，仍然是段虚写。人物出场的行动还未在具体的描写上开始，紧接着这两段虚写是连续展开的对李逵的实写，也就是真正开始了出场的行动，但也立即进入了性格刻划：
……李逵看着宋江问戴宗道：“哥哥，这黑汉子是谁？”戴宗对宋江笑道：“押司，你看这厮凭什么粗鲁！全不识此体面！”李逵道：“我问大哥，怎地是粗鲁？”戴宗道：“兄弟，你便请问‘这位客人是谁’便好，你倒却说‘这黑汉子是谁’这不是粗鲁却是什么？我且与你说知：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李逵道：“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戴宗喝道：“咄！你这厮敢如此犯上，直言叫唤，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几时！”李逵道：“若这个是宋公明，我便下跪，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节级哥哥，不要嫌我拜了，你却笑我！”宋江便道：“我正是山东黑宋江。”李逵拍手叫道：“我那爷，你何不早说些个，也叫铁牛欢喜！　……
这段实写的话和行动，才是李逵真正的出场，而这段生动的对话和行动的实写，却是极深刻地描绘了李逵的性格特征：从“粗鲁”中表现了他对宋江的爱戴，也从“粗鲁”中表现了他的性格的豪爽和纯朴。自然这还不是李逵出场性格特征的全面描绘，紧接着宋江借银子给李逵，戴宗还有一段对他性格的补充介绍：“兄长休借这银与他便好，”“这厮虽耿直，只是贪酒好赌，他却几时有一锭大银子了。兄长吃他嫌漏了这个银去，他慌忙出门必是去赌。若还赢得时，便有的送来还哥；若是输了时，那里讨得这十两银来还哥”。这段补充介绍实际上又是李逵在赌房赖赌的虚写，随之而来的就是李逵的赌房赖赌，江边抢鱼，酒楼打歌女，一连串的李逵性格的实写。虽然也是在交错地描写别人，但中心却是在反复突出他的性格特征。李逵的性格，也是恰恰在这个出场里取得了多方面的表现。作者通过李逵出场所要达到的目的，是想慨括地表现他的性格的忠直和豪爽可爱。
因此，从《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刘姥姥这个人物的出场，到《水浒传》中的李逵的出场，可以看出古典小说在描写人物的出场时，是独具匠心，具有如下的特点：
一、人物一出场，立刻就集中到它的性格描写上去，从各种角度映照它的性格特征，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二、人物一出场，立刻就进行性格刻划，出场的描写交融在性格全面展开的表现里，这是这两部小说在描写人物方面相同之处。李逵的出场和王熙凤的出场，虽然在艺术处理上，一个是层次井然，一个是集中突出，但都还只是侧重于性格刻划和整个作品情节发展的关联，不甚密切，也就是说，人物性格刻划因为并没有关联到作品中的情节的发展，所以出场的描写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局势布置，他们的出场，是随着故事的发展，突然出现在读者面前，随后又随着故事情节的需要而展示人物的性格，这同现代的小说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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