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青春之歌》中青年知识分子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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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青春之歌》中青年知识分子的形象
《青春之歌》是一曲歌颂党领导的革命斗争、歌颂爱国知识分子壮烈青春的生命赞歌。小说以“九·一八”事变至“一二·九”运动这一历史时期北京学生运动为背景，形象地揭示了在民族矛盾空前激烈的年代，知识分子的觉醒与分化，展示了革命的进步的知识分子在中国历史进程中的伟大作用。作者杨沫通过塑造林道静、卢嘉川、江华等一批有血有肉的青年知识分子形象，再现了北京的青年学生为了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拯救危难中的祖国进行的英勇斗争。
一.从个人反抗走上革命道路，成为无产阶级先锋战士的林道静
林道静可以说是作者杨沫最着力刻画的人物形象，也是《青春之歌》中最亮丽、最富光彩的人物形象。杨沫在塑造林道静这一人物时，是“按照生活本身的发展逻辑，按照象她这样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女性在当时走向革命后必然会有的发展变化过程来描写的。而不是按照一个成熟了的共产党员的标准，设想她应有多少优点，不该有什么缺点，她入党后就必须高大无比、完美无缺等等框框来写的”。（1）所以作为30年代革命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林道静走的是一条坎坷的道路：从反抗封建家庭，要求个性解放到谋求民族的解放和阶级的解放；从对劳动人民同情到为劳苦大众奋斗；从一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到一名无产阶级先锋战士。而她性格中的脆弱与坚强、幻想与理智也就在这转变的过程中展现出来。通观《青春之歌》，我们会发现林道静的形象始终处于动态之中，她这种性格的双重性——幻想又易于动摇的软弱性和反抗的精神、勇于抗争的刚强意志并存的同时也在消长，也正是这种性格的碰撞才真实的反映出大动荡年代中知识分子真正不断成长、不断重塑自我的过程。
（一）浪漫蒂克的幻想与幼稚
林道静是带着小资产阶级的狂热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参加革命的。对于她的小资产阶级感情的描写，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于爱情的软弱、缠绵；一是对革命不切实际的幻想、狂热和某些个人主义的思想意识。
林道静自小所受的家庭影响以及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又使她充满了对人世的单纯认知与幻想。长大后为反抗继母逼她嫁给国民党局长胡孟安的婚姻，第一次逃出家庭，这是林道静追求个性解放、个人奋斗的起点。出走北戴河谋生，她用“为了保护人的尊严，我不原马马虎虎的活在世上”（2）等等幻想来安慰、鼓励自己。说明她还没有认识到旧社会黑暗的本质。当迎接她的表哥不在，校长余敬堂对她居心不良时，她走投无路想以跳河自尽来结束生命，却被余永泽救起。余永泽仪表堂堂、文质彬彬，是北大学生。他给林道静在海边朗诵雪莱的诗，还对欧洲文艺知识滔滔不绝，并温情地赞美林道静说：“林，你一定读过易卜生的《娜拉》，我觉得你比娜拉更勇敢。” （3）于是绝路逢生的林道静坠入余永泽小资产阶级情调的爱河中。林道静想找工作，但多次碰壁，在这个“骑士兼诗人”的恩人央求下，林道静仿佛看到了美好生活的憧憬实现，与余永泽结合了，她的反抗意识终于淹没在爱情的缠绵悱恻中。而当林道静投入余永泽的怀抱时，才发现他是一个自私、灵魂肮脏、敌视革命的家伙，他阻挠林道静走向社会、反对林道静读革命书籍、反对林道静参加“三·一八”游行……二人思想冲突急剧加深，夫妻感情破裂，终于林道静决定与余永泽分道扬镳离家出走。然而，当她真的要离开他们共同居住的房子时，她又体现出依依不舍的怅惘之情，可见没经受严酷斗争的她与过去生活决裂时的复杂与矛盾的心情。
林道静对革命也曾经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狂热和某些个人英雄主义。刚一接触革命，她就要求参加红军；参加“三一八”游行，就觉得“长了翅膀”；第一次被捕，就逞英雄；对胡梦安说：“传单是我的，我恨你们，恨你，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与其碌碌无为混这一生，不如壮烈地去死。” （4）第二次被捕，她又想到了死……这都表明林道静对革命仅仅只有一腔热情，而无思想上的充分准备，并且与一个成熟的革命者尚存较大的距离。她曾对江华说过这样的话“你一定要帮助我，我是地主的女儿，又是佃农的女儿，所以我身上有白骨头也有黑骨头，我只知道憎恨而不知道如何去反抗……”。（5）这种语言中体现的矛盾显露无遗，也正因如此，林道静形象才显得真实而可信。
（二）追求进步、严于解剖
林道静出身于官僚地主家庭，但她的母亲秀妮却是佃户的女儿，生下林道静一周岁时就被林家赶出家门投河自尽。从此她就在继母徐凤英的虐待下生活。林道静的凄凉身世和她生母的悲惨命运养成了她同情不幸的善良品质，使她具有反抗封建主义的朦胧意识。与余永泽的分手是她阶级立场发生转变的开始，也是她理智而严肃地思考生活和执着追求真理的开始。
在三个共产党员的引导下，在革命动力的影响下，林道静在革命熔炉中锻炼成长，实现了她世界观的逐步转变。卢嘉川为她指明光明前途：“只有投身到集体斗争中去，把你个人的命运根大众的命运联系起来，那才有出路”！（6）孤军奋战的她找到了集体斗争的光辉道路，逐渐觉醒起来了，她在从卢嘉川那里借来的革命书籍中寻觅真理，她的生命开始了一个新的春天！她急切要求入党，参加红军，愉快完成卢交给的每项工作，尤其在卢被捕后，她毅然拿出卢留下的标语和传单散发、粘贴出去，第一次变得坚强起来，这是她走上革命道路的一个转折新时期。第一次入狱被救后，她又受到党组织江华的引导教育与帮助，是江华告诉她“要了解农村，深入农民中间。”林道静在教育学生爱国的同时，就深入农村了解农民、走访家长，第一次产生了革命的意识，在这个动力影响下，她决心背叛自己出身的那个阶级，成为一个自觉的革命者。回到北平第二次被捕，但监狱却成了林道静的革命大学，林红以她爱人的英雄事迹和自身榜样一字一句地鼓舞林道静“要活下去与敌人斗争直到最后一息！”使林坚定了斗争信念，而且使她的世界观发生了根本转变，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强了起来。
林道静思想性格的转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严于解剖自己。她经常反省自己流露出的革命的不成熟，正如她所说：“我很惭愧，我身上还有许多坏意识……我动摇过……今天我又暴露了许多不好的思想” （7）类似这样清理自己的语句在《青春之歌》中我们还能找到很多。在革命斗争中，林道静不断审视自己，发现问题，努力改正，经历艰苦的思想改造，从个人主义到达集体主义，从个人英雄式的幻想，到参加阶级解放的集体斗争，真正成熟果敢起来。入党后的林道静更加焕发出青春的活力！她接受党组织的安排，在布满特务盯梢的北大、中法大学领导救亡工作，积极发动、宣传、组织学生，在各班攻克反动堡垒，就在她困苦挨饿积极工作时，却被几个反动落后的学生打得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还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她伏在楼梯上挣扎着，这时她想起了林红、卢嘉川……于是她擦干血迹，重新坚强地站起来，又穿梭于白色恐怖中开展工作，领导各班成立了学生自治会，并举行罢课游行，她的爱国热情激励着广大青年学生，终于在党的领导下，爆发了“一二·九”运动，点燃了抗日救亡烽火！林道静英勇地走在游行示威的最前线，面对敌人的刀枪、皮鞭、水龙，她毫无惧色与江华和更多的青年学生紧握拳头，手挽手挺起胸，带头高呼着：“冲啊！冲啊！……，千百万人在严冬冷漠的枪声中挺进，在这汹涌澎湃的革命海洋里，林道静就像一只矫健的海燕在冲击罪恶性统治的暴风雨中振翅飞翔，她的青春在革命烈火中显得更加美丽、更加辉煌！
二. 自私软弱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余永泽
在《青春之歌》中余永泽是一个不讨好的角色。他是北大中文系胡适的高足，有着雄心勃勃的专业精神，信守着“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的实用主义原则，甘于清贫寂寞在故纸堆里钻研学问。在余永泽身上有一种由理性、自由、美、爱及自知之明所营造出的典雅的学者气质(尽管杨沫用漫画手法贬损他)，他不易为时代或人为的因素所左右，懂得属于自己的权利。窃以为与他有缘的女孩一定会有一种回到家里的宁静，这或许是林与他成为知己之遇的内在原因吧(请原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在风起云涌的革命年代里，余注定要受到时代的嘲弄。在余永泽小心呵护惨淡经营的缭绕着蔚蓝色雾霭的书斋上空浓云密集，革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插足于他的家庭，酝酿着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从政治态度看他是一位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既没革命也不反革命，本分内敛却执守着自己的良知与理性。从人生态度看他坚守个人主义，企图在乱世中构筑一个爱的巢穴抵御这个污浊的社会。当林道静向余永泽提出了爱情的附加条件，要求余去革命时，余永泽苍白无力地向她解释：“静，我想，这不是我们能够为力的事。有政府，有军队，我们这些白面书生赤手空拳顶什么事呢?喊喊口号谁不会!你知道我也参加过学生爱国运动，可……现在我想还是埋头读点书好。我们成家了，还是走稳当点的路好……” （8）余永泽想要向林道静表明的，是一个生活在乱世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处世原则，是他安身立命的所在。这里蕴含的哲理正如赫尔岑在《彼岸书》里说的是一样的：“人如果不要图救世，而只救自己——不求解放人类，但求解放自己，那倒反会大大有助于世界之得救和人类的解放。”苏格拉底在《申辨篇》里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或许正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限制，才使我比其他人稍微明智一点，而这一点仅在于其他人并不明白自己的一无所知。”——当然，林道静是不明白这些的(那个时代的人们很少有人会懂得其中的道理，甚至直到今天)，林道静非但不明白，还把这些话看作是余永泽卑鄙自私、胆小猥琐的证据。余永泽绝望了。
余永泽是与革命的正面敌人不同的另一个革命的对立面。他象征知识分子和小资产阶级的软弱和妥协。余永泽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对生活的幻想："自立一家说，---学者，---名流，---创造优裕的生活条件"也无可厚非。（9）但他不懂的是革命时期的爱情逻辑，不懂当社会动荡不安时，平静的生活、稳定的家庭、与社会的妥协如同一纸空谈，所以在林道静看来，余永泽这种"自私、平庸、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生活"的男人如何能够容忍？
三.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卢嘉川、江华、林红
《青春之歌》中林道静的成长与三位共产党员息息相关。卢嘉川、江华、林红以自己刚毅的性格和对党的无限忠诚感染着周围的进步青年，是林道静的引路人。他们都拥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世界观，为了民族的复兴，毅然放下学业，勇敢地投身到最激烈的斗争中去——到工厂矿山组织和鼓动工人革命，到军队中参加战斗，到学校里组织发动革命青年，到处都留下他们坚定的足迹。作者是把这三个人作为党的使者来加以塑造的。
卢嘉川是林道静第一个启蒙引路人，是林道静成为无产阶级革命先锋战士的精神导师，她第一次听到革命宣传就是除夕夜白莉平公寓卢嘉川对国民党罪行的揭露及革命形势的演讲。卢嘉川的成熟睿智、博学多才、坚贞不屈都成为了“北大精神”的缩影。他在监狱中已坚强的意志与自己的肉体展开的那场斗争最动人心魄：惨遭酷刑后，他的双腿轧断了，只有一层模糊的血肉连接着折断的骨头，上肢和脊椎完全麻木，十根血淋淋的手指胀的红肿，但坚强的党性和高度的使命感使他临危不惧、铁骨铮铮，遍体鳞伤的他仍然顽强地领导同志们在狱中进行绝食斗争。为了使同志们在自己牺牲后还能和上级保持联系，他强忍着穿心的疼痛，挪动着僵硬的身体爬去敲击斯州的墙壁，将绝密消息传给隔壁的同志，“只要有一口气，只要血管里有一滴血在流动，那么，他便不应当放弃斗争——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叛逆’的身体”。（10）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领导中国人民夺取胜利，就是因为有着像卢嘉川一样的人。
江华是林道静的第二个引路人，在她第一次被捕，党及时援救她逃出魔掌到定县教书时，当她说：“我斗争过、反抗过，可是我还没有出路”时。是江华给了她思想的指导。他在长期的斗争中，炼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不仅在北大读书，还当过工人，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他沉着冷静，足智多谋，有着和卢嘉川一样的火热胸怀。
林红是被林道静称之为希腊女神的优秀共产党员。“她的脸色苍白而带光泽，仿佛大理石似的：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在暗淡的囚房中，宝石似的闪着晶莹的光。” （11）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还念念不忘党的工作。这是杨沫以二十多年在斗争生活中对于共产党员的观察、体会凝聚出如此真实而充满光彩的形象。让我们记住林红的话：“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向敌人屈服，无论如何我们要坚持斗争到最后——你要相信最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12）
除此之外，小说还刻画了沉默善良、无所苛求的王晓燕，经不起诱惑的白莉萍，反叛革命的戴愉、由软弱动摇到坚强的许宁等等。《青春之歌》中青年知识分子显示出不同的成长里程、不同的性格特征，他们不同的人生观、世界观、政治态度与道路抉择再现了大动荡时代各类知识分子的精神面貌和他们之间的分化。杨沫抓住了他们性格中最本质的特征，她不仅刻画了一群人，更是刻画了一个时代。
参考文献：
《青春之歌》作者杨沫。北京出版社2004年9月第二版第七次印刷
《中国当代文学史》刘勇北京师范大学继续教育与教师培训学院2005年4月
《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评》（下）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9月第1次印刷
《谈谈林道静的形象》作者杨沫。载《文艺论丛》1978年第2期
注释：
杨沫《谈谈林道静的形象》
—（8）杨沫《青春之歌》第40.41.211.238.101.495.109页
（9）《中国当代文学史》刘勇第20页
（10）—（12）杨沫《青春之歌》第185.370.3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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