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王安忆小说的艺术魅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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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经由《大刘庄》、《小鲍庄》、《好姆妈、谢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等篇章，至《父系与母系的神话》中，已充实和强调了新的内容和意义，由原先偏重纵向血脉的追寻转换成纵、横两个方向关系的组建，它包括时、空两种位置的确定，既关注存在体的所来径，又倾心存在体与周围的联系。
孤独作为普遍压抑性的情绪体验，只要思想者还未停止思想，就无法冰释和根除，而一旦意识到孤独之痛，作家的一切思维、行动必为孤独阴影所笼罩。王安忆的诸种努力，包括某种意义上卓有成效的“寻根”，都只是提供了冲决孤独城堡的某种可能，只是暂性的缓解。在此，她的思考又呈现出迥异于实体化特征的另一面：充满形而上的意味。从孤独出发又回到孤独，王安忆的轨迹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圆圈，她在貌似循环的路途上走出了人的意志、力量和超越。
三、把韵味自始至终贯穿在作品之中。牵动着读者的情感世界，是作者带着缠绵、伤怀的语言魔力
王安忆在荣获“茅盾文学奖”后，谈到《长恨歌》时说：“《长恨歌》的叙事方式包括语言都是那种密不透风的，而且要在长篇中把一种韵味自始至终贯穿下来，很难”。“《长恨哥》的写作在我的创作生涯中达到了某种极致的状态”[5]。看来，王安忆对她的《长恨歌》是很满意的，她这里所说的韵味，应该是那种缠绵、伤怀的情感。《长恨歌》没有吸引人的故事情节，它写的是一个女人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然而这部小说有一种吸引人读下去的魔力，这就是语言的魔力。《长恨歌》的话言将这种缠绵、伤怀的情感酝酿得很足、很到位，使读者始终被这种情感牵制着。
王琦瑶过去到理发店化妆、做头发是常有的事，可是住进平安里以后，她对这一切都疏懒了。有一次在严师母的怂恿下王琦瑶进了理发店。小说写道：“王琦瑶觉得昨天还刚来过的，周围都是熟面孔”。“镜子里的王琦瑶也是昨天的，中间那三年的岁月是一剪子剪下，不知弃往何处”。“她微微侧过脸，躲着吹风机的热风，这略带娇憨的姿态也是昨天的”。一次平常的理发，王琦瑶有着比别人多得多的内涵，因为她有着过去的华年作底蕴。同样，小说写王琦瑶陪女儿照相时，也是触景伤情、浮想联翩。而类似这样的描写，《长恨歌》是举不胜举的。这样，就充分抒发了王琦瑶感时、伤物、伤怀的情感。
语言富有诗意。王安忆的比喻，看起来喻体和本体毫不相关，可细细咀嚼起来，又让人回味无穷，而且多用排比句，这样更能写出缠绵悱恻的思绪，体现她细腻的风格。王琦瑶感叹夜色时，小说中写道：“回来的路上是人意阑珊加寂寞。这不夜城如今到处写着‘夜’字。梧桐树影是夜色，候车的人满脸都是夜色，电车进场当当地敲着夜声，路灯霓虹灯全是夜的眼。不过这城市再是夜，也有一些萌动挣扎的光，河的暗流似的。”读着这段文字，我们也会觉得自己沉浸在夜的海洋里，被夜色笼罩了。“萌动挣扎的光”，以“光”写“夜”非常传神。王琦瑶感叹寂寞时，小说中写道：“她等李主任是寂寞，又是填寂寞，寂寞套寂寞，真是里里外外的寂寞”。王安忆把寂寞写得看得见，摸得到，这是王安忆的神来之笔，由此也可见她的语言功力非同凡响。
王安忆在《长恨歌》中很多地方用了反衬的修辞手法。譬如，她写邬桥的闲情逸致就是为了反衬上海的浮华。“那桥是弯弯的拱门，桥下走船，桥上走人”。“邬桥吃的米，是一颗颗碾去壳，筛去糠，淘水箩里淘干净；邬桥用的柴，也是一根根斫细，晒干晒透，一根根烧净；烧不尽的留作木炭，冬天烧脚炉和手炉”。邬桥人的活法与上海人的活法是截然不同的，这种安逸是一种境界，或许这样活着才叫“活着”。长脚是一个具有现代气息的青年，但他也喜欢到王琦瑶家去，“上海马路上的虚荣和浮华，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家。王琦瑶饭桌上的劳素菜是饭店酒楼盛宴的心；王琦瑶身上的衣服，是橱窗里装的心；王琦瑶的简朴是阔绰的心”。王琦瑶是经历过繁华的，她如今的素淡是铅华洗去后的素淡，是一切虚荣与浮华的皈依，然而她的素淡又有繁华作底色，是繁华的“心”。《长恨歌》的这种“韵味”，正是得益于王安忆这种圆熟的同时又浸透着深沉、略带忧郁的叙述语言。
王安忆小说的语言，清纯而典雅，几乎是她本人心灵的真实写照。从情绪化、感觉化的语言到《小鲍庄》白描手法的运用，其语言风格也从细腻走向粗旷，而《长恨歌》是一种纯叙述的语言。小说中的社会环境、人物性格不再通过对话表现出来，而是全部由叙述者叙述出来的。她那极具塑造力的语言限既优雅古典却又现代味十足，口气老到而又特别明亮深沉，是文化内涵极为丰富的语言。
总之，我们读王安忆的小说，或多或少都会感到一些震撼。它那独特敏锐细腻的女性心理描写，与苍凉孤独的美学意味，会将人们引领到一个真正的艺术世界中去。不读王安忆的小说是遗憾的，它的艺术魅力会感染每一个生活在现实中的人。

注释：
[1] 冰心.小鲍庄·序.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2]、[3] 王安忆. 王安忆自选集之三·香港的情与爱.华艺出版社，1995
[4] 谢选骏.荒漠·甘泉.山东文艺出版社，1987
[5] 王安忆.我眼中的历史是日常的.文学报，2000.10.26

参考文献：
1 周晓平.超越青春的辉煌：论王安忆小说的艺术特色.韶关学院学报（社科版），2003（8）
2 王问林. 孤独城堡的构建与冲决：论王安忆小说的孤独主题. 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9（2）
3 白朝霞.抽象化的语言艺术化的形象.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5（2）
4 徐莹.王安忆作品的语言艺术和文化意蕴.龙岩师专学报，2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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