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轼词在两宋的审美接受(三)

词本身是一种音乐文学，与胡地传来的燕乐搭配。词在南唐后蜀时体制逐渐走向了成熟，已经开始要求词须合乐且风格要求清切婉丽，既所谓的本色当行。到北宋时合不合乐依旧是评论词的主要标准，但苏轼在词的创作上却另辟蹊径,词作往往有不协音律之作。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可谓是他词作的杰出代表，但这首词的音律问题却层出不穷。丁绍仪在《听秋声馆词话》卷十三中就批评道：“东坡赤壁怀古《念奴娇》词，盛传千古而平仄句调都不合格”。陈栩、陈小蝶在《考证白香词谱》中作出了直接的批评：“东坡词第二句作‘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后阕第二、三句作‘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句法皆有参差。盖坡公词，只尚才气，放意为之，初不沾沾于音律者也”。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杨花词》也出现了音律不合的问题。章质夫原词是符合词律的：“望章台路志，金鞍游荡，有盈盈泪”。而苏轼却打破词律，写成了：“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综合以上对于苏词作品中出现的音律问题的指出，可以看出苏词确实在一些作品中出现了不协音律的问题。

苏轼门人晁补之就提到：“苏东坡词，人谓多不协音律”。 ⑥南宋的陆游又为之辩护，认为苏轼“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⑦综合以上所有对苏轼词音律问题的论述，究其本质，苏轼词突破了词为音乐附属品的特点，把词从音乐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更加注重了词的文学性。无论是“多不协音律”还是“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虽然态度不同，但都突出了苏词不受音律束缚的这个特点。

3 两宋对苏轼词的两种主要态度

3.1批评其“不协音律，非本色”

苏轼在宋代的词坛上可谓是革新的主将，在词中充分的表现出了个性，抒发了真性情。“苏门六君子”中的陈师道，在《后山诗话》中评论苏轼词，“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尔。”⑧此段论述中提出苏轼“以诗为词”、“非本色”都是就当时“尊体”之说，对苏轼词提出的一种讥讽。陈师道的这一观点一提出，便成了后世苏词评论的两大重要观点，对此发表批评意见的人越来越多。在当时的词坛，文人们一方面不能接受苏轼词的“以诗为词”，另一方面不能接受苏轼词调的“不协音律”。

3.1.1 对苏轼词不协音律的批评

就不合音律这一点，北宋的范正敏在《苕溪渔隐业话》前集卷四二引《遯斋闲览》中就提出：“苏子瞻尝自言平生有三不如人，谓着棋、饮酒、唱曲也。然三者亦何用如人。子瞻之词虽工，而多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耳。”。范正敏指出苏轼生平就不善唱曲，因此“词虽工”，但词却“多不入腔”、“不能唱曲耳”，这也正说明了苏轼词在音律上存在问题。李清照在她的一篇文章《词论》对此作出了更加犀利的批评，直指苏轼词“往往不协音律。何耶？盖诗文分平侧，耳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⑨她所主张的歌词应分五音、五声、六律、清浊、轻重的观点是对北宋文人词传统的一个观念，在这一观念的基础下，李清照认为苏轼词是不符合这些音律规范的。词是音乐文学，李清照的词论便是从其本质为基础来论述的。她总结了前人经验，明确了词作为音乐文学应具有的特点，这一点恰恰是对苏轼“不协音律”的一个直接批评，苏轼的音律问题在当时受到了普遍的批评。词自其产生起就是与音乐结合在一起的，是一种付诸于歌儿舞女演唱，用来娱宾遣兴的文体。因此词体本身是文学性与音乐性的统一体，在当时音乐性作为词体的必要属性的前提下，苏轼的词却弱化了词的音乐性，被当时人批评没有严格遵守音律。

3.1.2 对苏轼词“以诗为词”作法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