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唐诗中月的意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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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物质的，月是空间的，月还是文化的。在月水的浸润和滋养伸展下，诗人与那巨大深远的宇宙空间感，边塞这独特性风景不期而遇，一拍即合！诗人“愿随孤月影“为的是什么？就是那与月光相抚相慰的一空纤尘不染的边塞的空间意识。
二、月的时间意象。月升月落，月圆月缺，月光是流逝的，月光的流逝在生命的时间中展开，因而月光还是生命的，是时间的。古人常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园不堪回首月明中“（《虞美人》），在李煜眼里，往事如梦，只能在”月明中“徒作悲怆的追忆。他曲折命运的悲剧，尽情地展现在”春花秋月“的时间之流中，不仅李煜，杜牧《润州二首（其一）》也说：
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闻吹出塞愁。
无论是南朝士人旷达，还是东晋名宿最风流，可是在历史舞台上都不过匆匆过客而已。诗人由月想到古人，由古人折射现实。丰富的想象，把时隔数百载的人物勾连起来，使历史与现实，今人与古人，眼前的事物与心中的情事，在时空上浑然一体。既然月光又是生命的，因而月光通过生命意识又与时间意识相连接。李白从“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亭杯一问之”的醉意中探索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生命哲理，从而发出了“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名月皆如此”的生命感慨。张若虚从⑦“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发问中引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感伤。江月无情，流水无情，在“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的无可奈何中，诗人们只好浩然长叹。封建专制的社会在本质上是压制禁锢人才的，自己的壮志豪情聪明才干也无可奈何地消融在历史的月光流逝中：“只今惟有西江月，皆照冥王宫里人”（李白《苏台兰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旧时明月”引起了诗人对历史的浩叹和追思。在这里，月再一次通向千古亘远，深邃浩渺的宇宙意识。
三、月的愁绪意象。在唐诗中，月还是情绪的，在自然界中，月明月阴，月圆月缺与圆满久缺等事物异质同构。梁启超论及诗词意境时说：“同一月夜也，琼筵羽觞，清歌妙舞，秀帘半开，素手相携，则有余乐；劳人思妇，对景独坐，促织鸣壁，枫叶绕船，则有余悲。”因而诗人笔下的月便常常与悲欢离合的情感相联系了。尽管魏人曹丕早有了⑧“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的诗句，南北朝时谢灵运也有了“明月照积雪，北风劲且哀”等哀愁的诗句。但是以月状愁在唐代依然有很大的反战。除了人们熟知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以外，唐诗中还有⑨“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孟浩然《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的凄恻孤寂；王建“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的蕴藉深沉；白居易“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的姗姗泪下；钱起“二十五弦弹月夜，不胜清怨却飞来”的郁怀难耐……在唐代诗人中，月作为愁绪的意象，构思巧妙。想象丰富，笔法空灵，抒情婉转，意趣含蓄，获得了不朽的艺术生命和惝恍迷离的艺术氛围。
四、月的情爱意象。月是情绪的，“月上柳梢”的缠绵，“晓风残月”的悲凉，“月照高楼”的孤寂，情到深处，月便自然与情爱相连了。尽管“人生无物比多情”、“无物似情浓”，但是，月仍然是一种表达情与爱的最佳寄寓和祝愿：谢庄“隔千里兮共明月”（《月赋》）；孟郊“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古别怨》），张九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望月怀远》）。深挚的情与爱，化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凄美祝愿。月爱的禅意、爱的见证。无论是狂羁洒脱的李太白，情意绵绵的李义山，还是忧患抑郁的少陵野劳，都拒绝不了月光的见证，在月光的温抚下，还原出人的本真。一时骚客的失落，才子的多情，诗圣的千虑，都一一显示在纤尘不染的月光下……倾听爱情的下落和心音。在爱情的情感世界里，唐人的情怀，渴望，甚为壮阔，更为空灵，情爱也甚是挚热、浓烈。“待月西厢下”的痴心迫切，“落月满屋梁”的空虚落寂，“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的痴恋情深。月光浩照下的浩茫天穹，还是相思的成因和巨大空间。分别之后，“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月光引起的情思萦绕着爱的惆怅和迷惘。”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李商隐《端居》）；月明之夜，风雨之夕，情人“各在天一崖”，而且“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时，该又凭添几重愁苦！于是凄迷光浩的月下便成下无尽的相思时空：“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李商隐《代赠二首（其一）》）月所造就的相思意绪，李商隐就是一千次一万次也道不完，“欲说还休”。当然，时间的月水也会消磨和冲淡爱情。⑩“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赵瑕《江楼感旧》）。那个相依相偎的月下倩影，那里再可寻回？即若唤回，恐也不是彼时情怀了。好梦已去，往事如烟，空留丝丝缕缕的旧踪袅袅飘开在爱情失落的天际。若如此，在伊人已逝的情人眼里，只余下“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玲肠断声”（白居易《长恨歌》）的凄凉萧瑟的景观。爱情在凄迷的月色、催人肠断的铃声的烘托下，更为凄婉欲绝。“伊人何在，烟水茫茫”，“情以何堪”，只好徒作“长恨绵绵无绝期”的黯然神伤。此时此刻，月光温抚下的天际中，所飘荡的只是悲怆千古的爱情挽歌了！

Tags：唐诗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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