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最强音——论《呐喊》的现代特征(一)

时代的最强音——论《呐喊》的现代特征
 一、《呐喊》产生的时代背景
 鲁迅的声音响起在一个极端的年代，而鲁迅也在我们对他的作品真切感受当中活着。而我们要想很好地感受鲁迅的作品，首先应该感受他的作品赖以产生的那个时代，因为鲁迅的作品喊出的是那个时代的最强音。
 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我们需要做一番历史的回顾。自从鸦片战争打开中国的国门，中国开始由封建社会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转化。尤其在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帝国主义掀起了瓜分中国的狂潮，整个民族陷入了空前的民族危机中。这时一些先觉的知识分子渴望变革、渴望为民族的振兴寻求出路。“戌戍变法”就是当时维新派发动的一个渴望民族自强的变法运动。其后，革命派又发动辛亥革命，彻底推翻了封建帝制，为现代社会的建立奠定了基础。辛亥革命后，袁世凯骗取了革命果实，又建立封建独裁统治，继续利用封建思想麻痹广大人民。这一切不能不使当时先进的知识分子反思与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重新探索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他们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只有进行国民的思想启蒙，彻底把国民从传统的封建旧思想，旧道德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才能建立真正的民主社会，求取社会的进步。他们引进先进的西方思想，针锋相对地提出人的觉醒和解放，揭露封建文化漠视人，扼杀人的本质特征，大力倡导个性自由与思想解放。“五四”新文学运动提出“民主”与“科学”的口号，对专制主义的封建思想，“三纲五常”的封建道德和封建礼教进行了猛烈的抨击；反对文言文，提倡白话文；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为内容的文学革命。鲁迅先生正是带着杰出的艺术天才与伟大的痛苦和爱，用血和泪的文字，呐喊出那个时代的最强音，走上了现代文坛，成为现代最伟大的作家。
 1923年8月，鲁迅先生在“五四”前后发表的十几篇小说《狂人日记》、《孔乙己》和《药》等结集为短篇小说集《呐喊》。这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成熟的白话小说集，矛头直指封建礼教和封建思想，揭露封建社会不仅在肉体上更在精神上“吃人”，对人的推残。《呐喊》正是产生在这样一个新旧交替的忧患时代。
 二、《呐喊》在新文学中表现的现代特征
 1、表现人生的文学观
 《呐喊》在文学观念上，批判了以文言文为体载的封建旧文学散发着落后于时代的僵死气息，不利于传播新思想，新道德，进行思想启蒙。鲁迅先生在30年代总结自己小说创作经验的文章《我为什么做起小说来》中说：“说到为什么做小说罢，我仍报着十多年前的‘启蒙主义’，以为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人生。我深恶先前的称小说为‘闲书’，而且将‘为艺术的艺术’，看作不过是‘消闲’的新式的别号。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呐喊》意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是很严肃的直视人的灵魂，表现被封建旧思想、旧道德所损害的人的精神世界。可见《呐喊》是正视人生，表现人生的。
 鲁迅失望于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不彻底，希望来一场改造国人灵魂，唤醒国人的彻底的思想革命运动。《呐喊》的首篇《狂人日记》是用第一人称的手法，以一个迫害狂症患者的狂言乱语结构全文，表面讲述了一个疯子从发病到病愈的故事。说明了一个觉醒的知识分子试图启蒙但举步维艰。指出封建历史本质上是一部“吃人”的历史，以一种彻底与传统文学决裂的精神树立起“为人生”的大旗。体现了民主与进步思想的新文学观念。鲁迅以罕见的深刻洞察人生本相高度为我们概括了狂了、孔乙己、阿Q等人物在封建思想的残害下，所共有的国民精神的弱点，《呐喊》活画出了旧中国儿女的人生画卷。鲁迅用美学上悲剧与喜剧相结合，一方面嘲讽他们愚昧无知，无根据自大的喜剧性特征；一方面揭示他们以处于奴隶地位为天经地义的悲剧性精神麻木。讽刺伴随着哀伤，喜剧交织着悲剧，用“含泪的微笑”唤醒人们正视自己的弱点，消除精神的积垢，把自己从封建精神枷锁下解放出来。表现出了强烈的人道主义关怀，体现了新时代呼唤“人的文学”。鲁迅这位为处于黑暗中的中华民族盗取光明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是深爱着自己的同胞的，希望他们能过上真正人的生活。
 2、洋溢着新时代精神的文学内容
 封建时代文学内容多是表现古代帝王将相妖怪神仙，才子佳人的。随着文学观念的彻底转变，表现的人物转向了普通人，表现他们的思想和情感。鲁迅写的是“人的文学”，所以展示人物性格和命运，揭示人物灵魂深处的病苦，成了小说要表现的重点。《呐喊》中一反常规，把“病态社会中不幸的人们”置于小说艺术构思的中心，精心勾画出他们的真实相貌，提示他们深受沉重的精神枷锁束缚，被残酷的封建思想观念无形绞杀而形成的精神缺陷。他们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连发出自己声音的语言权都被彻底剥夺了。鲁迅是以最诚挚厚重的情感注视着阿Q，孔乙己这些“不幸的人们”身上，不仅表现他们物质生活上的贫困，更把笔力放在他们精神生活的病苦上。特别是《呐喊》中对农民生活表现的深度一直到现在也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阿Q正传》是《呐喊》中描写农民生活的代表作。阿Q处在社会最底层，但是阿Q却有“精神胜利法”，使自己在想象中成为强者。他在连自己的姓氏籍贯不知道还说：“我们先前——比你阔得多啦”；被人打了，他说：“我总算被儿子打了。”或者说：“我是虫豸——还不放么”。鲁迅深入到人精神机制中去，在阿Q身上概括出“精神胜利法”这一人类的普遍弱点，在世界各地获得了共鸣。小说以诙谐的笔法写了阿Q悲剧性的一生，如果我们在小说的开始还为阿Q的可笑而乐不可支的话，那么我们马上就要笑中带泪了，最后是感到震撼了。阿Q的种种言语行为会让我们想起自己。“精神胜利法”是不局限于一人一时一地的，它是人类普遍的精神现象。对阿Q这一人物概括是鲁迅的独创，世界上其他作家都没有做出过这样警拔的概括，更没有塑造出体现这一精神特点的活生生的典型形象。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能够进入世界典型形象画廊的人物，只有阿Q一个，阿Q在精神上所达到的深度是极少见的，只有堂吉诃德、哈姆雷特、奥勃洛摩夫等几个屈指可数的艺术典型与之并列。这是鲁迅在人类心灵方面的新发现，也是对世界人学宝库的独特贡献。
 3、灵活多样的文学形式和手法
 《呐喊》充分吸收了优秀外国文学与古典文学的营养。中国传统的小说主要是讲故事，基本要求是要有开端、发展、结局、追求情节的跌荡起伏，人物类型化，很少有矛盾的人物性格。《呐喊》则彻底打破了这种迎合普通人口味的故事结构方式。它不再是叙述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也看不到起伏的情节，也不以追求情节生动为目的。而是以刻画人物的性格和命运为重任，借鉴了外国文学常用的心理描写的手法，提示人物心灵深处的矛盾与挣扎，刻画出人物真实的灵魂。在《狂人日记》中“他们要吃我，你一个人，什么事做不出；他们会吃我，也会吃你，一伙里面，也会自吃。但只要转一步，只要立刻改了，也就人人太平。”作者细微地写出了狂人的内心活动，塑造了一个挣扎在吃人环境中的启蒙者形象。在叙述手法上，鲁迅突破了传统文学常用的对所叙述的一切无所不知的“上帝”视角。《呐喊》采用了多种叙事视角，灵活多变。如狂人的悲愤通过他的日记表现出来；而孔乙已的悲剧则是以一个酒店小伙计的视角来叙述。视角的选取表现着鲁迅独具的艺术匠心，是使他小说具有震撼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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