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迅作品中的妇女形象
一直以来,妇女问题都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妇女在社会生活中能否获得自由、民主、平等的权利,是衡量当前社会解放与否的重要标志。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广大妇女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受着封建政权、族权、夫权、神权的残酷压迫,她们必须严格遵守封建礼教及其道德标准,因而所受的苦难是最深重的。对此,中国文化革命主将鲁迅先生在与封建主义进行顽强而坚韧的战斗的同时,始终关注着被压迫在社会最底层的中国妇女。他在1918年发表的《我之节烈观》一文中,对封建统治阶级鼓吹的节烈观,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指出“表彰节烈”其实是强加在广大妇女身上的“畸形道德”①;在《关于女人》一文中,他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社会制度把女人挤成了各样各式的奴隶,还要把种种罪名加在她头上。”这充分表现出鲁迅先生对广大妇女的悲惨遭遇和不幸命运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和怜悯。 与鲁迅先生的思想行为一致的是,在他的小说作品中,同样充满着对封建宗法制度迫害妇女的罪恶行径的愤怒批判。正是由于封建统治阶级在意识形态中对广大妇女的奴役和压迫,导致了中国女性几千年来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同时承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无尽痛苦与磨难。鲁迅先生以激进的民主主义和深厚的人道主义,对压迫和残害妇女的封建主义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鞭挞,引导人们自觉行动起来破除封建主义的恶俗。在鲁迅先生的现实主义小说《祝福》、《明天》、《离婚》、《伤逝》②中,他以深沉的笔触,塑造了祥林嫂、单四嫂、爱姑、子君等一系列的典型妇女形象,通过她们悲惨的生活和结局,深刻地展现了中国妇女在封建制度下被绞杀的过程,在其字里行间,熔铸着作者的激愤与不平。 一、鲁迅作品中的旧女性: 《祝福》中的主人公祥林嫂,是一位勤劳善良的普通村妇,也是一个被封建礼教吃掉的弱小者。封建社会的买卖婚姻,使祥林嫂不得不嫁给了一比她小十岁的男人,不仅于次,在其丈夫死后,婆婆又将她像卖牲畜般的卖给了贺老六。然而,第二次婚姻更加不幸,等待她的是夫亡子丧,大伯收房,将她赶出贺家坳。当走投无路的她再次到鲁四爷家作佣工时,她已被封建礼教判定有罪:寡妇再嫁,伤风败俗;克夫克子,更是不祥之物。为赎罪名,祥林嫂用光她辛苦攒下的工钱,到土地庙里捐了一条门槛,把它当作自己的替身,“给千人踏,万人跨”。然而,不管她怎么为自己的命运竭力挣扎,她的种种努力始终无法得到人们的许可。最后,在人们喜气洋洋的祝福声中,祥林嫂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可以说,祥林嫂是被封建社会政权、族权、夫权、神权这四条绳索活活勒死的。封建社会的卫道士鲁四爷,不但对祥林嫂这个廉价劳动者进行残酷的剥削,从身体上对她进行摧残,还从精神上对她进行无情了打击,指责她“不干不净”、“败坏风俗”。最后还将她踢出门外,使她沧为乞丐,最终倒毙街头。族权的代表者婆婆和大伯,一个将守寡的她当牲口出卖,一个又将夫亡子丧的她赶出家门。这一出卖一驱赶,充分暴露了封建礼教的虚伪和残酷,也使祥林嫂身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此后,社会无处不在的神权思想,又继续给她在精神上造成重创。柳妈对她宣传阎王对寡妇再嫁惩罚的因果报应,更使从肉体到精神都有已受着双重奴役的祥林嫂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尽管柳妈这种并非恶意的恫吓带着封建迷信色彩,但愚昧麻木的祥林嫂却深信不疑。当她“捐门槛,赎了罪”后,坦然去拿祭器时,四婶的一声“你放着罢,祥林嫂!”无异是对祥林嫂的死刑判决。封建神权这最后的致命一击,无情地碾碎了祥林嫂最后的希望。除了死,她别无选择了!祥林嫂最终被封建制度这座大山压碎了。她的死,是鲁迅先生对封建宗法制度的政权、族权、夫权、神权的彻底批判与否定。 鲁迅先生在揭示封建势力对祥林嫂迫害的同时,也挖掘出在她身上的反抗因素,但她这种反抗意识是朦胧的。由于长期以来一直受着封建反动文化思想的毒害,所以祥林嫂本能地以封建文化所制定的行为规范为准则,作为自己的处世为人的依据和标准,因此她的反抗是受封建思想意识支配的,是软弱无力的。她第一次逃到鲁镇做佣工谋生的时候,这种对族权和夫权的反抗本是正当合理的。但她不懂这是她求生存的权利,她逃走的目的只是为了逃避婆婆的虐待,最后她还是被婆婆劫回卖掉。她被强迫改嫁时,也拼命反抗,但这种只是对“从一而终”的恪守,是对封建节烈观的愚忠。最后,她临死时发出究竟有没有魂灵地狱的诘头,虽然表明她对封建神权思想有所怀疑,但她的思想依旧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祥林嫂这一系列的挣扎和反抗,是不自觉的,其力量是微弱和苍白的,她最终还是被要深蒂固的封建大网所捕杀。祥林嫂的最终死去,虽然与自己的愚昧软弱不无关系,但根子还是吃人的封建制度。 和祥林嫂一样,《明天》中的主人公单四嫂,“是一个粗笨女人”。她勤劳善良,在丧失丈夫后,始终遵循着封建礼教“从一而终”的观念不敢改嫁。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想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儿子。然而,厄运却向她袭来。宝儿生病了,她到处求签、许愿、吃单方,可是宝儿的病却依旧不见好转。她只好把希望押在庸医小仙身上,企盼着奇迹的诞生,但宝儿最终还是死了,这个寡妇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深受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思想毒害的单四嫂,养成了逆来顺受、愚昧麻木、毫无抗争意识的奴隶性格。她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打击和不幸,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如梦幻般的“明天”,但这是永远无法兑现的梦。 鲁迅先生在《随感录·四十》中指出,中国妇女“是做了旧习惯的牺牲” ③。单四嫂对封建道德教条的一味遵从,对自己的命运心甘情愿地任人摆布,这就意味着等待这个可怜寡妇的,只能是更沉重更无穷尽的痛苦和悲哀,是更漫长更黑暗的无情岁月。 相对于祥林嫂、单四嫂来说,《离婚》中的主人公爱姑,是鲁迅先生妇女题材小说中最具反抗性的农村妇女形象。爱姑从十五岁就嫁入施家,婚后其夫另有新欢,想要撇掉她另娶他人。为了不被丈夫离弃,她大吵大闹,但其闹的目的不是离婚,而是不离婚。她在众人面前怒骂其夫为“小畜生”,其公公为“老畜生”,这种大胆、泼辣、不屈不挠的性格,使这场斗争显得异常的激烈和火药味十足。“打过多少回架,说过多少回话,总是不落局。”但最后,在七大人的“调停”下,爱姑的不愿离婚最终还是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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