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小说中乡土语言的研究(五)

把花吹开，不要把花吹落。

小寨主明白了自己的歌声可作为女孩子灵魂安宁的摇篮，故又接着轻轻的唱道：有翅膀鸟虽然可以飞上天空，没有翅膀的我却可以飞入你的心里。

这段文字连用8个“轻轻”，却不觉得啰嗦，每一个词都有它独特的韵味。像第二段中，“轻轻”不仅写出了动作的轻柔，更写出了“他”的心思：怕惊了女人。而倒数第三段连用两个“轻轻”，既突出了风的轻柔，也强调了女孩子对“春天的风，温柔的风”的渴望。8个“轻轻”贯穿整段，中间又穿插着“小小”、“略略”，使音节更加有规律，意境更加闲适，平淡中带有唯美，勾勒出一幅画的同时也勾勒出了一种心境，而这种心境存在于每个读者心中。

再如《边城》中：“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两个形象的重叠词分别写出了翠翠的外貌和行为的可爱，描写生动，读来朗朗上口。

仔细读沈从文的小说，容易发现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重叠词——“小小”。“小”，在凤凰方言里为“身小”（音liāng，有待考证），在沈从文早期的作品里时常用到。如《大山里的人生》中“一个小小乡场，位置在又高又大陡斜的山脚下，前面濒着身小身小儿的河，被如烟如雾雨丝织成的帘幕，一起把它蒙罩着了。”但是因为这个字太过生僻，在后来的作品中便不再用，而改用“小小”这个重叠词。“小小”既可以表示事物（包括年龄）的大小，又可以修饰形容词、动词表示程度的轻微，最重要的是这个略显亲昵的词汇，更符合沈从文的用语风格，也更能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沈从文的作品里，诸如“小小山头”、“小小蚌螺壳”、“小小嘴唇”、“小小差异”、“小小竹竿”、“小小篷船”、“小小河街”、“小小心子”、“小小不快”等等，“小小”的运用可谓十分广泛。即使描写更显淳朴，又使音节更为和谐，可谓一举两得。

(二)拟声传神

生活中常常会用到拟声词，比如“噼里啪啦”、“呼呼”、“啧啧”，最具代表性的恐怕要唤动物的声音了。拟声词通常是把汉字当成“音标”符号，所以文学作品中恰当地使用拟声词，可以达到“声情并茂”的效果。而沈从文对拟声词的运用，使他的小说所构建的“湘西世界”更加生动鲜活，人们通过文字了解湘西的时候，仿佛还能听到那汩汩的流水和嘈杂的人声。像“唰唰”、“ 窸窸”、“ 嗡嗡”、“訇”这样的词时常可见，既形象地表现出事物的声音，又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

沈从文对拟声词使用的最妙处还在于能“因地制宜”，即根据人事物当时的状态用最恰当的拟声词。典型的例子如《贵生》中“两人正向竹园坎上走去，上了坎，远远已听到唢呐呜呜咽咽的声音，且听到炮竹声，就知道新人的轿子来了。围子里也骤然显得热闹起来。”而《边城》中“吹唢呐的一上岸后又把唢呐呜呜喇喇吹起来，一行人便翻山走了。”同是唢呐的声音，在贵生听来是“呜呜咽咽”，而翠翠听到的却是“呜呜喇喇”的欢快。这是因为两人挺唢呐时的心态不一样：贵生被有钱的张家五少爷夺去了爱人，心情自然失落甚至悲愤；而“翠翠却傍花轿站定，去欣赏每一个人的脸色与花轿上的流苏”，有的是对新娘的好奇和憧憬，此时的唢呐听来自然欢快悠扬。能把细致入微的差异用不同的拟声词表现出来，沈从文对于拟声词的运用可谓传神。

再如《边城》中两处对鼓声的描摹：